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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大山蹲在那里,感觉老蔫巴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脸颊生疼。那双浑浊眼睛里燃烧的痛苦和怨毒,比鬼子的刺刀更让他难以承受。他想说“血债血偿”,想说“国家会记得”,可看着老人怀里那个冰冷的包裹,看着那张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,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,沉甸甸的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赔?拿什么赔?一条鲜活的小生命,一个老人全部的希望和寄托,是多少鬼子的命也填不满的无底深渊。
“叔…”小翠流着泪,怯生生地想去拉老蔫巴的胳膊。
老蔫巴猛地一甩手,力道大得差点把小翠带倒。他不再看任何人,只是把头重新深深埋进冰冷的毯子里,身体蜷缩成一团,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。那声音不大,却比刚才的嘶吼更令人心碎。
李大山沉默地站起身。肩膀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激动和寒冷,一跳一跳地疼得钻心。他没再说话,只是默默走到窝棚门口,掀开厚重的皮帘子一角。
外面,风雪依旧肆虐。天边却已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灰白。漫长、寒冷、浸透了鲜血与泪水的黑夜,终于要过去了。
“准备出发。”李大山的声音沙哑,却异常坚定。他没有回头。
窝棚里立刻行动起来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默。战士们加固担架,将所剩无几的干粮和热水集中分配。卫生员老刘用窝棚里找到的一点干净布条和猎人提供的草药,给伤员们重新包扎。他给赵刚喂了最后一点温水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
老蔫巴依旧抱着二嘎的包裹,像一尊与包裹融为一体的石雕。李大山走过去,没有试图劝慰,只是低声对小翠说:“小翠,看好柱子和老蔫叔。路上…多照应点。”小翠用力点头,红肿的眼睛里满是坚毅。
猎人老哥默默地把剩下的肉干和一小袋炒面塞给陈连长:“拿着,路上垫吧。这鬼天气,不知道还要走多久。”他又指了指窝棚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,“里面有点炮制好的老山参须子,给那位长官(指赵刚)含一片,吊吊气。”
“老乡,大恩不言谢!”陈连长郑重地接过。
天光终于艰难地撕开了厚重的云层,虽然依旧阴沉灰暗,但风雪明显小了许多,能见度好了不少。
“出发!”李大山一声令下。
沉重的担架再次抬起。赵刚在最前面,由王石头和铁柱负责,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。孙铁山和另外两名战士的遗体紧随其后。老蔫巴抱着二嘎的包裹,被小翠搀扶着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担架后面。柱子紧紧抓着小翠的衣角,小脸紧绷。
猎人站在窝棚门口,裹紧了羊皮袄,默默目送着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再次投入风雪。他粗糙的大手在胸前用力握了握拳。
有了猎人指点的方向和路标,加上风雪减弱,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。陈连长带着尖兵在前面探路,老猫和小钟负责侧翼警戒,李大山拖着伤臂殿后。左肩的伤口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,冷汗浸透了里衣,寒风吹过,冷得刺骨。他咬着牙,一声不吭,只是不时回头,警惕地扫视着来路。
中午时分,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短暂休整。老刘赶紧查看赵刚的情况。政委的呼吸更加微弱,几乎感觉不到,脉搏也跳得又急又乱。老刘脸色煞白,拿出猎人给的那点老山参须子,撬开赵刚的牙关,小心翼翼地塞进去一小截。
“政委…挺住啊…”王石头蹲在担架旁,声音带着哭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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