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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老虎赖在九月末梢不肯走,午后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发软,空气里飘着烤红薯和汽车尾气混合的味道。我踢着路边半块矿泉水瓶往前走,鞋跟磕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单调得像钟摆,直到一阵葱花混着面香的热气漫过来,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街角那家煎饼馃子摊前。
铁皮推车的玻璃罩上蒙着层薄油,透过雾气能看见铁板上正冒着白汽。老板是个穿蓝布围裙的四十多岁女人,左手转着竹蜻蜓把面糊摊成圆饼,右手拿着竹铲在边缘敲出清脆的响声。"要甜酱还是辣酱?"她头也不抬地问,铁鏊子上的鸡蛋被摊开时,金黄的蛋液顺着裂纹漫进饼皮的纹路里。
我正想开口,脚边突然蹭过一团毛茸茸的东西。低头时,心脏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——是只橙黑相间的花猫,背上的花纹像幅泼墨画,黑色从头顶顺着脊椎往下晕开,到肚皮又突然变成明亮的橘色,尾巴尖还翘着撮黑毛,像不小心沾了墨的毛笔。
它正蹲在推车下的阴影里舔爪子,粉粉的肉垫踩着满地的葱花碎屑。我蹲下来时,它突然停住动作,琥珀色的眼睛斜斜地睨着我,耳朵尖微微往后撇了撇。
"这猫真好看。"我小声说,手指已经快要碰到它的背。那身皮毛看着比家里的毛毯还软,黑色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,像在橙布上绣了朵墨菊。
"当心挠你。"老板往饼上刷甜酱的手顿了顿,竹铲敲了敲铁板,"这野猫性子烈得很,前儿个有个小姑娘想摸它,差点被挠着,吓得哇哇哭。"
我缩回手的动作慢了半拍。花猫像是听懂了似的,喉咙里发出"呜呜"的低鸣,尾巴尖的黑毛突然竖了起来。它往车底缩了缩,橙黑相间的身体蜷成个毛茸茸的球,只留双眼睛警惕地盯着我。
"它天天在这儿?"我起身时,看见推车的铁架上放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碗,里面盛着小半碗凉白开。
"有阵子了。"老板把炸得金黄的馃子折成两段,往饼上一铺,"估摸着是附近谁家扔出来的,起初见人就跑,现在倒敢在我这儿蹭吃的了。"她说着往地上撒了把碎油条,花猫犹豫了一下,还是弓着身子凑过去,叼起一块就缩回阴影里,狼吞虎咽的样子像怕被人抢。
我盯着它吃东西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。它的右耳缺了个小口,大概是以前打架留下的,却一点没破坏那身花纹的和谐,反倒添了点野气。"我还是想摸摸它。"我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,剥开糖纸放在手心蹲下去,"你看,我没有恶意的。"
花猫警惕地抬起头,鼻子嗅了嗅空气里的甜味。它往前挪了两步,琥珀色的眼睛在糖块和我之间来回转,尾巴尖的黑毛慢慢垂了下来。就在我的指尖快要碰到它脊背的瞬间,它突然弓起身子,爪子像把小剪刀似的挥过来——我下意识地缩回手,手背已经多了道细细的红痕,血珠正顺着皮肤往下渗。
"说了它挠人吧。"老板递来张纸巾,"这猫通人性,但防心重得很,不像那些家猫黏人。"
花猫已经蹿到了三米外的梧桐树下,正蹲在树根上舔爪子,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无心之举。我捏着纸巾按住伤口,看着它橙黑相间的身影在树影里若隐若现,心里竟有点委屈,又有点说不出的在意。
"来套煎饼馃子吧。"我站直身子,看着铁板上刚摊好的饼,"加两个鸡蛋,多放香菜。"
老板应了声,竹蜻蜓转得飞快。铁板上的热气把她的额发熏得发亮,"这猫啊,前阵子生了窝小猫,就在对面楼的车棚里。"她突然开口,把裹好的煎饼递过来,"许是护崽呢,才对人这么凶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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