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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荆州安好……”我低声念着,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。这简书,是月前快马送来的平安信。彼时墨色犹新,字字句句透着二弟坐镇荆州的从容与笃定,仿佛那千里之外的雄关险隘,真如他手中那把青龙偃月刀一般,牢不可破。我一遍遍看着,仿佛能从这字里行间,看到二弟立于城头,长须飘拂,丹凤眼微眯,傲视着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雄姿。这简书,是我与荆州、与二弟之间,最后一丝温热的维系。
就在此刻,殿外石阶上传来一阵由远及近、仓皇杂沓的脚步声,沉重得如同擂在人心上。那脚步踏碎了死水般的寂静,带着一种不祥的急促,撞开紧闭的殿门。
“报——!”
一声嘶哑到变调的吼叫刺破殿内的暖意。一个浑身泥泞、甲胄歪斜的信使,几乎是滚爬着扑倒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。他剧烈地喘息着,胸膛起伏得像破旧的风箱,脸上混杂着泥水、汗水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。他抬起头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望向我,里面是灭顶的绝望。
“大王!荆州急报!”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吕蒙白衣渡江!糜芳、傅士仁……叛了!荆州……荆州丢了!”
轰隆!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。我猛地站起身,案几被带得一阵摇晃,简牍哗啦滑落一地。我死死盯着那信使,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荆州丢了?那二弟呢?二弟如何?
信使接下来的话,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我的心上:
“关……关君侯……孤军……困守麦城……突围……被俘……”
他猛地顿住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才挤出最后几个字,字字泣血:
“于……临沮……不屈……就义了!”
“就义了”三个字,如同三柄淬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我的胸膛,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的血液。我僵在原地,眼前猛地一黑,殿宇梁柱、案几灯火,瞬间扭曲旋转起来,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崩塌陷落。耳边嗡嗡作响,信使后面带着哭腔补充的“东吴潘璋部将马忠……”之类的话,都模糊得如同隔了千山万水。
我的目光,不受控制地、死死地落回手中那卷滑落的竹简上。它跌落在地,摊开着,上面“荆州安好”、“兄可高枕无忧”的字迹,在昏黄的灯火下,竟诡异地蠕动起来!那漆黑的墨迹,仿佛拥有了生命,扭曲着,膨胀着,最终——化作一颗颗猩红刺目的血珠!
一滴、一滴、又一滴……粘稠、沉重,带着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,从那竹简的字里行间渗出,滴落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砖上,绽开一朵朵小小的、绝望的血花。那血花越聚越多,无声地蔓延,仿佛要淹没我的双脚,将我拖入无底的深渊。
“血……是血……”我失神地喃喃着,巨大的空洞吞噬了所有知觉,只剩下那刺目的红。我猛地扑跪下去,不顾一切地伸出宽大的袍袖,疯狂地去擦拭那青石地上的血迹。丝绸的衣袖擦过冰冷的石头,发出刺耳的“沙沙”声。然而,那血迹非但没有消失,反而在我的擦拭下晕染开来,越来越浓,越来越大,仿佛整个殿宇的青石地面都在渗出这绝望的红色!
“擦不掉……怎么擦不掉……”我像个疯子一样,徒劳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,衣袖很快被染得一片狼藉,黏腻湿冷。无边的恐惧和冰冷攫住了我,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擦不尽的血和耳边自己粗重绝望的喘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