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雁门关的夜风卷着铁锈味灌进临时县衙,宋明允捏着那枚染血的青铜令牌,指腹蹭过"靖南"二字凸起的纹路,耳尖被吹得发凉。
张老三凑过来时他正咬着半块冷掉的炊饼,被惊得差点噎住——这糙汉的络腮胡上还沾着方才给小兵包扎时蹭的药粉,活像偷吃了灶灰的猫。
"大人,北狄的衣甲我翻遍了。"张老三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布包,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声,"头盔、皮靴、腰牌,连那俘虏裤腰里塞的大蒜都给您顺来了——说是防狼,我瞧着倒像防自己人。"
宋明允被逗得直乐,随手把令牌往桌上一抛。
青铜撞在案几发出清响,惊得趴在墙角打盹的阿秀猛地抬头。
这小丫头的辫梢还沾着白天验尸时蹭的草屑,揉着眼睛就扑过来:"大人要夜探敌营?
我把您那套'易容三件套'都收好了!
上次在城隍庙扮算卦的,那假胡子粘得可牢了......"
"嘘——"宋明允突然竖起食指。
窗外传来巡夜梆子声,他侧耳听了听,忽然抄起桌上的北狄腰牌扣在腰间,又扯过张老三递来的皮斗篷往身上一裹。
月光从破窗漏进来,正照在他腰间那串铜铃上——这是方才从俘虏身上扒的,说是"传令官特有的响器"。
"陆统领。"他转向倚在门框上的陆沉,后者的银甲在暗处泛着冷光,"麻烦借您的玄铁匕首一用。"不等对方答话,他已经抽走陆沉靴筒里的短刃,在自己左脸划了道浅口子。
血珠刚冒出来,阿秀就快手快脚抹上灶灰:"这样看着像北狄人打架挂的彩,够真!"
出了县衙后门,宋明允深吸一口气。
北狄营寨的篝火在半里外明灭,他能听见隐约的胡笳声混着马嘶。
张老三非要跟来,被他按在墙根:"你那嗓子一喊'报——'能惊飞十里地的乌鸦,守着阿秀分析那堆剩饭才是正经。"
混过前哨岗卡比想象中顺利。
当他晃着铜铃说出"左三右五"的暗号(方才审俘虏时套的),两个北狄哨兵互相使了个眼色,竟真放他进去了。
宋明允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,发现靴底沾的马粪都跟营里的一个味儿——张老三这糙汉,连伪装用的马粪都挑了北狄战马常吃的苜蓿味。
主帐外的巡逻队让他脊背发紧。
十二个人分成三拨,每拨四人,脚步声竟踩得跟打鼓似的:"咚、咚、咚——哒"。
他数到第七遍时突然反应过来,这是《大昌军律》里"夜巡换防"的鼓点,只不过被北狄人改了节奏。"好个借花献佛。"他摸了摸腰间的铜铃,嘴角扯出个冷笑。
掀开帐帘的瞬间,他差点被帐内的香气呛到。
不是北狄人惯烧的松脂味,是沉水香——大昌皇宫里才有的贡品。
主位上背对着他的人披着件黑斗篷,帽檐压得低低的,连后颈的朱砂痣都跟靖安王画像上的位置分毫不差。
"传令官,何事?"声音沙哑,带着股刻意压低的沧桑感。
宋明允反手扣上帐帘,指尖悄悄摸向袖中浸了蒙汗药的帕子:"北营来报,寒潭庄的密道......"
"住口!"那人霍然转身。
月光从帐顶的透气孔漏下来,照出一张与靖安王几乎一模一样的脸。
宋明允盯着对方左耳——靖安王二十年前中箭留下的疤痕,此刻光滑得连个印子都没有。
"替身。"他脱口而出,帕子"啪"地掉在地上。
那人愣了一瞬,突然笑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