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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堂上的惊堂木余音还在梁上打转,崔明远的官靴已在青砖上蹭出两道白痕。
宋明允望着衙役架着人往大牢走,喉结动了动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写板——那上面《洗冤集录》未刊的验指纹篇还没捂热,倒先捂出层薄汗。
"大人!"张老三攥着卷铺盖从后堂窜出来,脑门油光蹭着晨光,"您昨儿说要重启科试?
小的把东跨院腾出来当考场了,笔墨纸砚全换了新的,连砚台都拿醋泡过三遍!"他搓着手,腕子上沾着墨渍,"就是...周小禾那娃子非要带着陈二狗的画像进去,说是要替兄弟把策论写完。"
宋明允扯了扯嘴角,狗尾巴草从左边嘴角换到右边:"由他。"他望着东边渐亮的天,突然想起昨夜柴房里刘二发抖的模样——那孩子攥着崔明远写的"保全家平安"信笺,墨迹里掺着砒霜,"啪"地拍在他肩头时,连烛油都烫进了肉里。
考场东跨院的门"吱呀"一声开了。
周小禾披麻戴孝走在前头,腰间还系着陈二狗生前常系的蓝布带,怀里抱着个褪色的木框,里面是幅炭笔画像。
跟在他身后的林阿牛更惨,孝服下摆还沾着草屑,眼眶肿得像两颗紫葡萄:"二狗说过,要写篇《论科举之公》,他没写完,咱替他写!"
宋明允抱臂站在廊下,看两人跪到香案前,把画像供在"陈二狗灵位"三个大字下。
周小禾摸出块帕子,仔细擦了擦画像上的灰,突然抬头:"宋大人,能借您惊堂木一用么?"他吸了吸鼻子,"二狗总说,敲这木头比敲他脑门管用。"
"拿去吧。"宋明允解下腰间挂的惊堂木,扔过去时故意使了巧劲,惊堂木打了个旋儿稳稳落进周小禾手里。
他转身摸出袖中那套银制验毒勺,在案几上敲得叮当响:"都听着,今儿我亲自监考。
墨汁要先舀一勺尝,朱砂要拿银勺搅三遍——谁要敢再玩'墨中藏毒'的把戏,老子让他先尝尝大牢的酸馊饭!"
"大人您这是要当试官还是仵作?"张老三凑过来,盯着他手里的银勺直乐,"昨儿孙大夫还说您这验毒法邪乎,今儿倒成了考场规矩。"
"邪乎?"宋明允斜他一眼,狗尾巴草在唇间晃得欢快,"等会阿秀要贴《辨伪十策》新篇,教你们认'朱砂改卷'的猫腻。
到时候你要是还说邪乎..."他突然压低声音,"陆御史可在后头盯着呢。"
陆沉确实在盯着。
这位监察御史不知何时挪到了廊柱阴影里,绯色官服半掩在竹帘后,正眯眼打量宋明允手里的银勺。
见宋明允望过来,他屈指敲了敲腰间"监察御笔"的红穗子,似笑非笑:"宋县令这监考阵仗,倒比我当年考进士时的巡考官还严。"
"严点好。"宋明允踢了踢脚边的青砖,想起昨夜在柴房墙上拓下的掌印——崔明远那枚带着墨渍的掌纹,此刻正夹在他写板里当证据,"不严点,怎么让寒门学子的笔杆子,比得过崔家的银钱?"
院外突然响起哗啦一声。
阿秀举着块木牌挤进来,木牌上墨迹未干,写着"辨伪十策·墨毒篇"。
她踮脚把木牌往院墙上一钉,转身对围过来的学子喊:"都看好了!
墨里掺毒会发苦,拿银勺搅三圈会变黑;改卷的朱砂要是掺了矾,烤一烤会泛青——这些崔家使的阴招,往后再敢有人用..."她扭头冲宋明允笑,"宋大人说了,先打二十大板再问罪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