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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忘川集的废墟,灰败的天空仿佛一块浸透了污水的巨大铅板,沉沉地压在头顶,将整个世界都染上了一层绝望的铅灰色。
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,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——
那是千年腐殖质在阴湿环境中缓慢发酵的酸腐,混合着无处不在的、带着铁锈腥甜的水汽。
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冰冷的淤泥强行灌入肺腑,沉甸甸地坠在胸腔深处,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闷。
脚下的土地早已失去了坚实的概念,变成了松软、滑腻的腐殖土。
每一步踏下,都发出“噗叽”一声轻响,留下一个浅浅的足印。
但几乎就在林钺抬脚的瞬间,浑浊粘稠、如同石油般的黑水便从土壤的孔隙中无声无息地渗涌上来,迅速将那微弱的痕迹吞噬、抹平。
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、贪婪的怪物,拒绝任何外来者的印记。
稀疏的、形态扭曲的黑色树木如同垂死挣扎的巨人骸骨,虬结的枝干上覆盖着湿滑的苔藓,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悬挂其上的灰绿色絮状物。
它们并非真正的植物,更像是某种活体生物脱落的、腐败的组织,无风自动,在半空中缓缓摇曳、舒张、收缩。
如同无数垂死的触须,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,仿佛随时会缠绕上来,汲取行人的生气。
葬魂沼泽那吞噬一切生机的边缘,终于到了。
林钺的步伐依旧沉稳,如同丈量着这片死寂之地的标尺。
他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看似踏在松软的泥泞上,身体却轻盈得不可思议。
仔细看去,在他靴底与腐土接触的刹那,一层微不可察、近乎透明的涟漪便会悄然荡开,那是界灵力量最精微的运用——
并非硬抗,而是巧妙地引导、排斥、分散着来自大地的吸力和侵蚀。
他周身的气息内敛而沉静,仿佛一块投入污水的顽石,任由环境如何污浊险恶,自岿然不动。
他身后,紧跟着一个沉默得如同影子的身影——陈七。
少年原本尚算健康的肤色此刻褪尽了血色,只剩下一种病态的苍白,嘴唇紧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,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。
他的眼神深处,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,像是灵魂正被无形的锯齿反复拉扯,但在这痛苦之上,却覆盖着一层更为坚硬的、近乎凝固的坚毅,支撑着他没有倒下。
更可怕的是,随着踏入沼泽的范围,他体内的“低语鬼”仿佛嗅到了同类的气息,变得异常活跃。
那寄宿在他脊椎深处、如同活体寄生虫般的诅咒之物,开始在他薄薄的皮肤下不安地蠕动、搏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