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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安还不足两岁,却像个执着的“万物命名师”,对世界充满了强烈的好奇,一心要知晓这世上所有东西的名字。
在他的小世界里,有着一套自己的命名逻辑。凡是四只脚、一身毛,还会走动的东西,他统称其为“狗狗” 。可要是同样的特征,却长着特别尖的耳朵和鼻子,那就得叫“狐狸” ;要是个头比较小,叫起来声音“喵呜喵呜”的,自然就是“猫咪” 。他认真地给这些事物分类,那股子执着劲儿,仿佛在搭建属于自己的认知小王国,每一个命名都是他探索世界的小勋章。
那本汉声出版的小百科,原本是用各种插图解说动物演化过程的,根本不是给两岁孩子看的书。可架不住里面图画多呀,小安安就认定这整本书是为他画的,每天都要去翻翻摸摸。书立起来有他一半高,精装封面特别沉重,他却总是费尽力气,用那肉乎乎、圆滚滚的姿态,把书从卧房拖到客厅里去。拖一趟下来,气喘吁吁的,把书摊开在地上,自己整个人可以趴在上面,像找到了专属的小天地,要和这些奇妙的图案来一场深度对话。
有一回,安安的小手指执着地指着书上画的一个奇怪东西,仰着小脸,热切地问:“什么?” 我凑近书本,看了又看,实在摸不着头脑,只能说:“不知道哩!老天,怎么有这样的东西!” 安安不太高兴了,小手指固执地停在那里,带着点责备的口气,大声又问:“妈妈,什么?” 我只好又低下头去细看,原来那东西有着老虎的头、狗熊的身体、豹子的脚,模样怪异得很。
我不得已地说:“这东西叫做怪物。” 安安慎重地重复一次:“外物!” 满意地点点头,翻过一页,又指着书上一个角落,“妈妈,什么?” 我一看,是个猪头象身的东西,忙站起身来,说:“怪物,宝宝,都叫怪物。你来喝杯热牛奶好不好?还给你加华田!” 想借着热牛奶转移他的注意力,可这小家伙对世界的好奇哪是这么容易被打断的呀,不过那一刻,看着他认真求知的小模样,又觉得可爱又有些无奈,这就是孩子呀,对未知充满了无尽的探索欲。
有时候,给安安介绍世界的过程,满是意想不到的曲折与美好。三个月前,我带着安安来到台北的龙山寺前,庙廊柱子上盘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,长长的身躯绕着柱子转。安安指着龙突出的彩腹,惊喜地扯扯我的裙角,“妈妈,什么?”
我蹲下来,牵起安安的手,伸出去,让他触摸龙的身体,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:“这是龙,宝宝,这是龙。说,龙——” 安安很清晰地重复:“龙。” 庙里的烟火熏香像缥缈的游丝一样飘进我的鼻息,那一刻,我觉得意犹未尽,好像除了介绍“龙”的名字之外,还有很多重要的话忘了说,又好像让安安认识“龙”,和介绍他认识“狗狗”“狐狸”不是同类的事情,可究竟还有什么没说,我一时也想不起来。只突然听见仍旧在仰头凝视的安安说:“龙,好大!” 简单的几个字,却是孩子最直观、最真切的感受,龙在他眼里,是庞大又神奇的存在,那一瞬间,我也跟着重新领略了龙的魅力,在孩子的视角里,世界的奇妙又多了几分色彩。
回到欧洲,自然就看不到龙了。可没想到,有一天在电车里,安安突然对着窗外大声喊:“龙,龙,妈妈你看——” 电车恰好停下来,我赶快望出车窗,窗外是深秋萧瑟的街道,灰沉沉的屋宇、灰沉沉的天空、灰沉沉的行人大衣,唯一的色彩,是一条近一百米长的彩带,结在枝骨峥嵘的行道树上,大概是准备迎接圣诞节的彩饰。
我刚要解释:“不是的,安安,那是一条彩带,不是——” 话没说完,刮起一阵秋风,鲜红的彩带在风里波浪似的翻涌起来,此起彼落。我一时呆住了,恍惚间以为自己在看一条春节鞭炮声中的五彩金龙——谁说这不是一条龙呢?孩子的想象力多丰富呀,在他眼里,长条状的、在风中舞动的,就是龙,这是属于孩子的浪漫与对世界独特的解读,我怎么忍心去生硬地纠正,那一刻,我也愿意跟着他的视角,把彩带看成龙,去感受这份童真里的奇妙。
回到家里,我一头栽进厨房里,说是要给安安做鱼粥,“爱吃鱼的小预聪明。” 我带点迷信地说,一面开始切姜丝。安安“噔噔噔”跑进他自己的房间,我知道他又要去 “巡视” 自己的各种 “财产” 了,那包括毛茸茸的兔子、乌龟、狗狗、公鸡、狗熊…… 还有会讲话的玩具鸟、会哭的黑娃娃、会奏乐的陀螺,还有可以骑的三轮车、爸爸自己一岁时摇过的木马、装着喇叭的卡车…… 当然,还有一箩筐的小汽车。
“哗啦” 一声,厨房里的我就知道安安已经选定了他要玩的,他正把一箩筐的汽车倾倒在地上。我一边切胡萝卜一边不自觉地哼着歌,一边当然是竖着一个耳朵侦测安安的动静。我自己不喜欢吃胡萝卜,可是从来不放过任何让安安吃胡萝卜的机会,“吃红萝卜眼睛好。” 我想着,突然发觉自己在哼的曲调是 “哈哇呱呱呱呱呱,就是母鸭带小鸭——” ,我停下刀来,觉得有点恍惚:奇怪,以前自己常哼的歌是 “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,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” ,现在怎么哼起这个母鸭调调来?大概是有了孩子后,生活里的歌也都染上了童真的色彩,变得简单又欢快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