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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:30 营业部VIP室
空调外机在楼顶发出低沉的轰鸣，VIP室的落地窗结着细密的霜花，把ST天龙（）的涨停板映得朦胧。穿唐装的钱老板晃着沉香手串，珠子碰撞声混着手机外放的券商首席语音：“这波重组是国家级战略，目标价至少看到7块8，对应市值80亿！”他的手串上刻着“杠杆不败”四个小字，那是2015年股灾前找大师开过光的。
陈默盯着屏幕上的第三个涨停板，封单量18.7万手，却注意到Level-2数据里每隔三分钟就有2万手撤单。穿真丝旗袍的李姐凑过来，香奈儿五号香水呛得他咳嗽，她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幽绿：“我老公在银监会，说这次重组走的是绿色通道，周末就能出正式批文。”她亮出持仓截图，300万市值的ST天龙成本价精准卡在第一个涨停板，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。
“快看公告！”秃顶的孙总突然举起iPad，屏幕上深交所公告栏跳出《关于延期回复问询函的说明》。陈默的心猛地揪紧，这种延期通常意味着重组存在重大不确定性，可钱老板却拍着大腿大笑：“这就对了！说明重组方案复杂，监管层要仔细审核！”他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，露出眼底的血丝。
11:15 银行柜台
银行的叫号声像催命符，陈默攥着父母的存折，手心全是汗。柜员小姐姐抬头看他：“50万全转证券账户？老先生，最近很多老年人被‘内幕消息’骗……”
“我炒股的！”陈默提高声音，余光瞥见后面排队的大妈打开同花顺，持仓里ST天龙盈利+32%，“阿姨你也买了？”
“可不是！”大妈戴着老花镜，手机壳上贴着“稳赚不赔”，“楼下张大爷说这是第二个ST众泰，我把棺材本都押上了！”她的话让陈默想起老张昨晚在大排档的疯狂：“这次要是成了，我能把2015年亏的三套房都赚回来！”
转账回执单还没打印完，陈默手机弹出股吧热帖：《实锤！郑州华芯已派驻工作组！》，配图里五辆黑色奥迪停在厂区门口，车牌号被马赛克处理。他盯着图片右下角的日期——2023年8月15日，正是老张说“管委会表舅”透露消息的第二天。
13:00 私募茶室
茶香混着雪茄味在房间里打转，老张把房产抵押合同拍在茶几上，手指点着“抵押金额300万”的条款：“老子把龙湖天街的学区房都押了，这次要是输了，老子就去跳黄河！”他翻出微信聊天记录，备注“华芯张总”的人发来语音：“最晚周五发公告，内幕消息别外传。”
穿阿玛尼的私募经理转动尾戒，那是用纽交所铜片熔铸的：“我们基金正在建仓，但需要带血的筹码。”他调出Level-2数据，涨停板封单每五分钟撤单两万手，“看见没？这是主力在洗盘，散户扛不住就会割肉。”
茶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，ST天龙龙虎榜更新，买一席位“郑州金水东路营业部”净买入5000万。老张拍着大腿狂笑：“章盟主都来了！跟着大佬喝汤能有错？”他没注意到经理和助理交换的眼神——那是他们用拖拉机账户伪装的游资席位。
14:55 暴雨将至
陈默的股票账户显示可用资金50万，那是父母攒了十年的养老金。他盯着ST天龙的买入键，手指微微发抖，耳边回响着母亲的话：“你爸的透析费不急，先用着……”
VIP室突然断电，应急灯的绿光照在钱老板扭曲的脸上：“用手机下单！集合竞价最后三分钟！”暴雨砸在防弹玻璃上，像无数颗子弹扫射。陈默看见ST天龙的封单从二十万手锐减到三万手，李姐的翡翠镯子磕在交易机上，发出清脆的响声：“再加十万！明天肯定高开高走……”
系统突然弹出公告窗口，白色背景上的黑体字格外刺眼：《关于终止重大事项筹划的公告》。李姐的话戛然而止，翡翠镯子从她手中滑落，在地面滚出长长的弧线。钱老板的沉香手串散落在地，珠子滚进沙发底，“杠杆不败”的刻字沾满灰尘。
老张的怒吼穿透VIP室：“不可能！这是假公告！”他一拳砸向显示屏，玻璃渣混着血滴在键盘上，ST天龙的K线图定格在最后的涨停板，像座墓碑。钱老板扯断剩下的手串珠子：“找律师！告他们虚假陈述！”他不知道，三个月前ST柏龙的投资者索赔案，最终胜诉率不到15%。
陈默冲进暴雨中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眼镜男发来的定位显示“中牟县姚家镇养猪场”，附带照片：生锈的铁门挂着“华芯半导体”的木牌，旁边拴着两头母猪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转账回执，突然听见老张的语音消息：“兄弟！ST天业要搞锂矿重组！哥有红头文件，这次绝对靠谱……”
暴雨冲刷着营业部的LED屏，“股市有风险”的标语闪烁不定。陈默站在雨里，看着自己的倒影被雨水打散，终于明白：那些所谓的“奇迹”，不过是资本搭起的戏台，散户永远是台下付费的观众。而他，已经把父母的养老金押在了这场注定失败的赌局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