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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正时分，天还蒙蒙亮，寿春街面上的早集已经聚起许多人来。杨裕桐换了一身简朴的素装，挽着不起眼的侍女髻，不饰珠玉，低头穿过忙碌的人群，来到码头。
这会儿渔民刚收船回来，正张罗着卖鱼，码头上往来着买卖渔获的人，空气里浮荡着潮湿又被稀释得发甜的腥味。十分寒冷。
码头以一个人张开怀抱的姿势，容纳进一艘艘的泊船。
杨裕桐按照苏令瑜的形容，在大大小小的船只中，找到了那艘从长安来的官船。它比渔船大出一圈，黑暗地伫立在阴沉天幕下。杨裕桐微微战栗起来。
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和呼吸，在官船不远处找了个少有人经过的角落坐下，静静等待命运分别的时刻。
按照唐律，为最大限度避免官员假公济私，当年中榜的考生在指派往各地为官的过程中，会避免将其指派回乡。所以许庭芝即便可以中榜，也无法被指派回寿春任职，然而他如今却是以寿春县丞的身份弹劾的杨秉。
杨秉再贪，也只是个县令而已，有钱能使鬼推磨也是有程度的，给许庭芝安排职务这件事，必须在表面流程上是合法合律的。苏令瑜分析，杨秉在为许庭芝谋求官职时，应是跟许家合计了一下，事先把许庭芝的户籍移到了别的地方，才使得许庭芝可以被指派回寿春成为杨秉的下属。
许庭芝跟杨秉一起做的那些贪赃枉法的事，他当然可以说自己不知情，现在能够拿杨秉开刀了，也说明他早就把这些事的痕迹涂抹干净，短时间内要抓住他的把柄不容易，但迁移户籍这件事就不一样了。
这个年龄的青壮男子，想要迁他的户籍，势必要经过本人出面，许庭芝不可能不知情。
“当务之急，是破坏许庭芝的证人身份，只要他有了污点，接下来的事都可以慢慢查证，会好办很多。”
杨裕桐在湿寒的水风里裹紧衣物，心中默想苏令瑜昨夜告诉她的这句话。
现在不怕杨秉有牢狱之灾，只怕杨秉被流放，万一流放途中真出了什么意外，可就死无对证了。她们动作必须要快，要在立案之初就把许庭芝拖下水，绝不能让他清清白白站在岸上。
杨秉当日被拿下后，先要在寿春县衙关押一日，等到查抄家产入账、取证完全，再于次日押往长安受审。大理寺负责主理杨秉贪腐案，这次带头来抓捕杨秉的，正是大理寺评事崔燮，苏令瑜跟他共事过，还算熟，昨夜到客栈下榻以后，让玉热多赶着宵禁前去递了个信，只说父女骨肉天人永隔诸多不忍，让杨裕桐在杨秉上船时再见她父亲一面。
崔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同意了。
接下来的就要看杨裕桐了，她要在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里，说服杨秉撕毁跟许庭芝的交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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