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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头西斜,将训练场的黄土地烤得热气蒸腾,空气中弥漫着汗味、尘土味和枪油特有的金属腥气,一队队刚结束高强度格斗训练的战士,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,军服湿透紧贴在身上,他们三三两两散坐在场边的土坎上、木箱旁,大口灌着伙夫送来的凉白开,喘息未定。
“干他娘的,老尚也是,嘴上说着切磋,上了场就下死手,老子的胳膊现在还麻着!”憨子揉着发红的右臂,龇牙咧嘴的骂着,扭头恶狠狠的盯着远处另一个锋的休息场地,那一锋的锋长正在盘坐在地上的战士之间兴奋的手舞足蹈,不用想,肯定是在吹嘘刚刚他把自己揍了一顿的事。
旁边精瘦锋教导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抓着憨子的胳膊帮他轻轻揉着:“老赵,你就让一让他,从你当队长开始,近身格斗他就没赢过你,听说他已经递了转业报告,过几天就要入训导班培训,以后就转去地方当干部了,你们以后怕是没有交手的机会了,最后让他赢个一次又何妨?”
憨子面色微微一沉,张了张嘴,最后长长一叹:“老古啊,最近部队走了好多人啊......也是,战场凶险,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,有转业当官的机会,还是回去过安生日子好。”
“你这话,说得阴阳怪气的,人各有志,心里再怎么不痛快,藏心里就是了,毕竟是多年战友,人家怎么选是人家的事,咱们也不能拦着嘛!”古教导安抚了几句,换了个话题:“不说这些事了,我跟你说个新消息,我听上头说,执委正在讨论北伐的事,有可能要出兵山东。”
“出兵山东好啊!早就该北伐了,天天在这淮安坐着,刀都快捂出铁锈来了!”旁边一名战士兴奋的一拍大腿:“锋长,咱们去抢个先锋,打进山东,一路向北,直捣黄龙府,端了那满清皇帝的老窝!咱们天天这么练练练,不就是为了打仗的吗?”
他声音洪亮,引来周围一片哄笑和附和,一传十十传百,一个锋的官兵都在兴高采烈的讨论着,一时群情激奋,仿佛胜利就在眼前,安徽战役歼灭十几万清军主力的辉煌战绩,让每一个士兵都充满了对清廷的蔑视和必胜的信心,在他们看来,清廷已是断了脊梁的癞皮狗,不堪一击。
憨子却微微皱了皱眉,正要出声,一旁却响起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,是一名老班长,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落寞:“锋长,我家里刚刚来了信,说我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,咱们从九江到安庆、从安庆到江宁、再从江宁到淮安,这仗都打了小半年了,家里头没人照料,媳妇生了娃娃,我这当爹的连一面都没见到。”
“现在又要往山东打,打完山东怕不是还得打京师,若是满清逃到关外去,指不定咱们还要追到关外去,没个两三年回不了家.......万一战场上出了什么事,娃娃连亲爹的面都没见到就成了孤儿........唉!”
这话像是一瓢冷水,泼在了燃烧的火焰上,刚才还喧嚣的气氛顿时凝滞了一下,几个同样离家多年的士兵低下头,沉默地搓着手上的老茧。
憨子是孤儿出身,家里早就没人了,但也能理解这些战士们想家的情绪,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豪言壮语,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,轻轻拍了拍那名班长的肩膀,一旁的古教导柔声安抚道:“想家……是人之常情,我也想家,想家里的热炕头,想老娘做的烙饼,你们也知道,我之前去赣州剿匪,然后调往赣北,就路过吉安的时候回去看了一眼,算算时间,怕是有三年多没有在老娘身边孝敬了,你们说,我能不想家吗?”
“可……可这仗,它没打完啊!满清还没有被推翻呢!咱们现在歇了,松了这口气,让满清缓过劲儿来,那死去的弟兄不就白死了?北方的百姓们,还得让满清祸害多久?有多少像你我这样的家庭,得家破人亡?”
旁边一名队长也接口安慰道:“教导说得对,再说了,咱们可是把满清的脊梁骨都打断了!现在他们手里哪还有像样的兵?咱们打过去,那就是秋风扫落叶!快得很!等把北边都平定了,天下太平了,就可以卸甲归田了、抱着老婆娃娃过安生日子了!”
那名队长顿了顿,朝着一旁一名战士笑道:“李二狗,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讨媳妇的事吗?说什么第三锋的刘锋长和许教导亲自给战士们写保证书,保证给他们介绍对象,咱们要是去北伐,也让锋长和教导给我们写保证书,帮咱们介绍对象,北伐回来就讨个好婆娘回去!”
这话又引来一阵哄笑,气氛重新活跃起来,一群战士也起哄道:“就是就是,别的部队都在写保证书给介绍对象,咱们锋也得写!打完仗,能分几亩好地,再娶个婆姨,这辈子就知足了!”
古教导笑呵呵的安抚起来,自然是一概点头答应,憨子自然不会在这小问题上纠缠,也笑着点头,话题从北伐、思乡,又转到了军中的各种八卦和未来的小算盘上,战士们七嘴八舌,憧憬着打完仗分地、娶妻、做小买卖的日子,也有人羡慕那些谋求转业到安稳地方的军官干部。
“好了!都歇够了吧?”憨子站起身,拍拍屁股上的土,打断了越来越散的闲聊:“抓紧时间擦擦枪,磨磨刀!甭管是北伐还是回家娶媳妇,手里家伙硬才是正经,想要活着活来娶媳妇、过安生日子,训练场上就得多流血流汗!所有人,跑五圈,跑完再去饭堂吃饭!”
战士们嘻嘻哈哈地应着,纷纷起身,收拾自己的装备,训练场上,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憨子立在跑道一旁,看着那些战士们的背影,眉间却微微皱了起来,古教导扭头扫了他一眼,有些疑惑的问道:“怎么?老赵?有什么不对的地方?”
“说不出来......”憨子却缓缓摇了摇头:“士气还是一样的高昂、训练还是一样的刻苦,可是......我总觉得弟兄们有什么地方......不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