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:[笔趣阁]
https://m.bqgok.net最快更新!无广告!
漱石斋偏房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,隔绝了屋内炭火过旺的暖意和安娇月那令人窒息的啜泣声。
廊下的夜风带着早春特有的清寒扑面而来,吹散了方才在屋内积聚的沉闷。顾山月与叶淮然并未立刻离开,而是不约而同地在回廊的阴影处停下脚步。
方才面上刻意维持的凝重与担忧,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。顾山月轻轻吁出一口气,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。叶淮然则负手而立,侧脸在檐下灯笼的光晕中半明半暗,方才那点仅存的、因安娇月“遭遇”而起的些微波澜,已彻底平息,只剩下深海般的沉静与锐利。
两人同时侧头,视线在空中交汇。
没有言语,但彼此眼中映出的,是如出一辙的冰冷审视与洞彻了然。
片刻的沉默后,顾山月先开了口,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,像是品评一出拙劣的戏文:“夫君觉得,她这出‘劫后余生、孤女泣血’的戏,演得如何?”
叶淮然从鼻腔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嗤笑,仿佛拂去衣袖上沾染的尘埃:“台词背得还算熟,哭得也够卖力,惊慌失措的模样……乍看之下,能唬住不少人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里染上一点真实的、近乎荒谬的感慨,“只是可惜了庄姨娘。看她昨日与你周旋的那份心计,也算是个能在夹缝里求存、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。怎么养出来的女儿,竟是这般……”
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,最终淡淡道,“又蠢,又坏,还自以为是。”
“蠢和坏倒是其次,”顾山月接道,眸色在夜色中亮得惊人,“最要紧的是,她太‘刻意’了。叶淮然,你审过那么多探子、细作,见过真正惊吓过度、死里逃生的人,是什么模样吗?”
叶淮然看向她,示意她说下去。
“语无伦次,记忆碎片化,前后矛盾,情绪在崩溃与麻木间反复横跳。”顾山月条理清晰地说道,仿佛在分析一桩与己无关的案件,“可你听听她刚才说的——时间线清晰:‘傍晚吵架、半夜惊醒、想去道歉、推门发现’。细节饱满:‘母亲躺在地上、身子冰凉、点了灯、看见表情和手势’。甚至,她还‘回想’起了多年前父亲死亡的场景,描述得细致入微,连死状都和她母亲‘一模一样’。这哪里是一个刚刚目睹至亲惨死、自己还被追杀、在废弃庙宇和肮脏巷子里躲藏了一天一夜的惊弓之鸟该有的状态?”
叶淮然颔首,接口道,声音平稳无波:“更可疑的是,她对‘心疾’这个死因的反复强调和否定。她不断告诉我们‘不是心疾’,‘我母亲身体很好’,‘和我爹一样死得蹊跷’。她在引导我们,不,是在强行把‘他杀’和‘侯府阴谋’这两个结论,塞进我们脑子里。生怕我们想不到,或者不信。”
“还有她出现的地点。”顾山月补充,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我们回府虽走常路,但时辰并不固定。她如何能‘恰好’躲在我们必经的深巷,又‘恰好’在我们马车经过时冲出来?若真是慌不择路地逃亡,此刻要么早已混出城,要么该躲在更隐蔽的角落,怎会如此精准地‘偶遇’我们?除非,她知道我们大概何时从侯府离开,走哪条路。”
两人你一言我一语,将安娇月话语和行为中的破绽一一挑明。没有激烈的争论,只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剖析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棋手对弈时,拆解对方布局般的专注与默契。
“所以,结论呢?”叶淮然最后总结,目光沉沉地看向主院方向,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,看到那背后翻涌的暗流,“要么,庄姨娘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,甚至可能就是她下的手,此刻不过是贼喊捉贼,想把自己摘干净,再攀附上来。要么,她就是一枚被人握在手里、故意送到我们面前的棋子。庄姨娘触碰了某些人的逆鳞,被灭了口,而他们需要一个人,来告诉我们‘庄姨娘死得蹊跷’,来坐实侯府有鬼,让我们怀疑。”
“而能有能力在侯府内院如此干净利落地灭口,又能驱使安娇月这等角色,还能精准把握我们行踪的……”顾山月缓缓接上,语气笃定,“除了如今在侯府说一不二、手眼通天的姑父孙长峰,还能有谁?安娇月口中那套‘父亲同样死于心疾’的说辞,恐怕也是孙长峰教给她的。一则增加可信度,二则……”她眼神一寒,“是在暗示,三房知道的秘密,或许不止一件,而我父母的死,可能也与此有关联。他想让我把视线彻底锁死在侯府旧案上,搅乱这潭水。”
所有的线索、破绽、动机,在这一刻串联成一张清晰的网。
网的中心,是孙长峰。而安娇月,不过是网上一条自以为能借力翻身的可怜虫。
沉默再次降临,但这次的沉默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
顾山月忽然上前一步,凑到叶淮然耳边。
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,声音压得极低,仅容他一人听见:“既然如此,他将棋子送到我们手上,我们何不……将计就计?”
她快速而清晰地说了几句。
Ⓑ 𝒬 ℊ O 𝙺. n e t